隔壁宿舍的老哥陪我一起坚守了三个月,他来自朱利法。
三月初停课,老哥寻思着即将拥有大把的自由时光,内心还满怀憧憬,紧接着,那希切万和巴库的航路中断,他便再也没有了笑容。
朱利法,一座属于那希切万的边境小城,毗邻与伊朗接壤的边境,维基百科说,年人口。
和对面伊朗的朱利法仅一河之隔。去年春末,我第二次到那希切万,有幸在朱利法停留过一个夜晚。
在我的印象里,它就是90年代中国小县城的模样,风沙肆虐,建筑破败,整座城市仿佛一个工地,扬尘浮土伴着初夏的味道把梦一般的记忆吹进你的心里。
黄昏时分下车,还没有踏上朱利法的地面,一种焦虑就浮上脑海,像是一座小城,又像是一座大镇子,翻遍谷歌地图只寻得一家旅馆。
返回那希切万已来不及,不如在此住下。
毕竟,来都来了。
旅馆位于市中心,夕阳透过四周的密林,远远看去,明暗翕忽。塑钢门窗被灯带照亮,夹杂着忽闪的暮光,暧昧得像极了90年代县城里日落上工的洗头房。
正值淡季,打了几个电话,店主才匆忙跑来开门。他搓搓手,缓缓的告诉我,这家店今晚没有别人。煮好茶,递过来大门的钥匙,叮嘱我一定要玩的尽兴,然后飞一样的跑向了清真寺。
真是个虔诚的穆斯林,我端起茶杯,水汽蒸腾里,他的背影逐渐消失。
半间国营招待所客房的价格,包下整座楼,大概没有比这更自由的住宿体验了。至于残破的客房,散发着霉味的床品,害,要什么自行车。
抬头瞥了一眼旅店大门,塑钢材质的门框被风吹的喳喳作响,用廉价的身子去抵御无尽的黑暗和料峭的寒风,说实话,我都替它捏把汗。
这时店主跑了回来,把旅店门口的灯全部打开。我不解,问为何。他解释道:“这些灯是要留给那些来投宿的人,是为了告诉他们,这里,还开着。”
天南海北胡扯一番,终于送走店主。
闲着无聊,不如出门走走?
溜出后门,穿过四下无人的公园,四下张望,除了黑暗还是黑暗,只有抬头时,才有星光。入夜后,街边的商铺也好似昙花花谢般没了光彩。我不是很喜欢钠灯把都市的夜搅得昏昏沉沉,但是在朱利法,黑暗裹挟一切,寒风不允许任何惬意的困倦存在。夹杂着炊烟气流掰开你的嘴,把你心里的不舒服替换为憋闷,下意识张开嘴想要捕获更多的氧,不料,嘴唇早已被风吹裂,更大的气流混着阵痛冲撞门牙,告诉你这里只有现实。
对于这里所有没离开的人来说,模糊的犹如一场梦,一场挣扎着不想醒来的一场梦。久立寒风中,知觉和直觉早已荡然无存,他们只剩下幻觉。
幻觉不仅仅属于他们,还属于被乌云和黑暗遮蔽的我们。
对面伊朗的朱利法清晰可见,高楼连片,洋红和蓝色的灯光竟然有点赛博朋克的感觉。光辉耀眼,好不真实。
扭头回旅店,调亮手电筒,把黑暗撕开一道口子,翻身入内,没有知道我曾到过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