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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q. 　　在阿塞拜疆的版图上，阿布歇隆半岛像鹰嘴一样自西向东伸入里海，格外醒目。一座举世闻名的石油城，就坐落于此。

　　它曾把沙俄石油工业推向世界之巅，也曾因革命动荡而黯然神伤；它曾因坐拥最大油田而成为两次世界大战的必争之地，也曾因原油产量下降而萧条凋敝；它曾是“世界油库”，现在是“发展新星”……它就是阿国首都巴库——一座因油海潮起潮落而兴衰更迭的城市。如今，它以资源型城市转型的代表再次发人深省、给人启示。

　　7月底，“一带一路·能源之路万里行”记者来到巴库，访专家学者、听百姓故事、看城市变迁，探寻巴库转型的成败得失。

　　早与晚之鉴——

　　谋求转型，要选在油气生产高峰期。人力、物力、财力的聚集度高，转型成本相应较低

　　巴库人的生活，总是和石油联系在一起。他们眼中的辉煌与落寞，也和石油息息相关。当然，这不排除20世纪中叶开始的转折。

　　今年85岁的巴库居民阿克赛，见证了这次转折。阿克赛清楚记得，在青少年时期，巴库及周边热火朝天的钻井场面，钻塔形成的“钢铁森林”令人神往。家里的亲人、周围的邻居朋友，工作大多和石油有关。他工作后，即便是在钢厂，也主要生产石油钢制品，比如海上钻井平台底座。

　　“在石油企业工作是很光彩的事。”阿克赛自豪地说，“产量高峰时，苏联7成以上的石油都是我们这儿供应的。”

　　然而，上世纪50年代，在累计开采12亿吨之后，石油产量开始走下坡路。阿克赛记得，产量下降，起初对生活影响不大，直到苏联解体，巴库危机才浮出水面：大到工厂里的生产工具，小到日常生活用品，都要从土耳其、伊朗等国进口；贫富差距逐步拉大；海水污染、土地盐碱化严重，在巴库种一棵树的成本是其他地区的两三倍。

　　忧心的同时，阿克赛也有疑问：有人说，石油产量下降导致巴库衰落，但为什么降产三四十年后才有变化？

　　对此，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博士杨进解释，这与计划经济特点和苏联的产业布局相关。对于各加盟共和国的产业定位，苏联的整体布局原则是“你适合干什么就只干什么”。当时，阿布歇隆半岛和里海大陆架的石油开采容易、油质好，适合大规模开发，加上巴库石油工业厚实的家底，苏联就试图把阿塞拜疆打造为石油基地。整个产业布局都是围绕石油建立的，甚至包括巴库石油大学等科教机构，其他工业产业比重极小。

　　而计划经济的特点决定，巴库的石油并不能自己支配，而是要上缴苏联中央政府后统一调配。“多数情况下，原油采出后，都不用加工就输走了。”杨进说，“巴库油田产量下降后，由于有苏联经济的支撑和调配，起初并没有显出颓势。”

　　20世纪90年代，苏联解体后，成为独立国家的阿塞拜疆，遇到不断锐减的石油产量、单一的经济结构，以及没有及时转型，经济饱受打击。巴库首当其冲。“当时由于电子元件不能及时跟上，有的电视机制造厂就只能倒闭。”阿克赛记忆犹新。

　　“宜早不宜晚”，这是多数受访专家为资源型城市转型开的诊方。“应该在油气生产旺盛时谋求转型。此时，有足够财力、人力调整，有助于降低转型成本。早点形成‘造血’功能，‘输血’的日子就短些。”杨进说。显然，从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，有三四十年转型“窗口”的巴库，如果能把握良机，城市发展会大不一样。

　　长与短之策——

　　转型，不是资源非此即彼的替代，而是要搭建资源多元化发展架构，让优势产业“长板更长”、劣势产业“短板不短”

　　今年上半年，关于巴库的两条新闻引起 　　一条是，5月上旬，14个国家和地区的34名相关人员会集中国兰州，学习太阳能应用技术，其中就包括阿塞拜疆新能源署能源政策和效率局的官员。阿国政府的计划是，到年，全部能源消耗中，可再生能源消耗量占比达到20%。其中，巴库承担的任务最重。

　　另一条是，6月中下旬，在49个国家的余名运动员见证下，以“火焰”为象征的巴库成功举办首届欧洲运动会，借“体育之火”燃起“经济之火”“旅游之火”。

　　向东，寻求能源产业发展新路；向西，提升国家知名度——这仅是巴库全方位转型的缩影。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，转型是巴库唯一的选择。由于阿国30%左右的人口、70%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集中在巴库，阿国把整体发展同巴库的转型紧密结合，形成互动、互相促进。这就需要我们从阿国整体设计看巴库转型。

　　这个过程中，注重“长与短”的结合与平衡，就是阿国和巴库转型的特点。

　　——以做长油气产业链让“长板更长”。

　　丰富的油气是阿国和巴库“最长的木板”。做足油气文章，是“长板更长”的关键。

　　阿国在年至年，与西方国家签署了3份石油开采大单，总投资达到亿美元，号称“世纪合同”，意图在油气生产领域引入国际竞争，为将来能源生产和出口的多元化打下基础。

　　其中，生产方面，欧美重要的油气勘探开发、加工、油服企业等涉足巴库及周边的油田；出口方面，著名的巴库—第比利斯—杰伊汉管道，月均向欧洲供油超万吨。阿国政府最近宣布，未来，通过跨亚得里亚海管道和跨安纳托利亚管道，欧洲将用上里海的天然气。

　　多元的油气开采和输送还不够，以石油加工为主，带动相关产业发展的“集合体”，成为“精雕”产业链的工具。例如，在巴库以北30公里处的苏姆盖特化工园里，石油加工产业和与之相关的食品包装、电子通信、化工建材、日化用品等产业有机结合，重点打造高科技和出口型项目，“吃干榨净”石油加工产业效益。

　　——以长短期规划与产业协调使“短板不短”。

　　实现产业多元化，需要长时间打磨。幸运的是，虽然油气产量下降，但长期在年万吨以上的油气当量，对于万人口的巴库和近千万人口的阿国，一段时期内可谓“吃喝不愁”。这就为调整经济结构赢得了转身时间。

　　从哪转身？在产业选择上，阿国和巴库力求扬长避短。

　　利用苏联时期打下的重工业底子，大力发展机械装备制造和大型工业项目，比如建造巴库造船厂、占贾拖拉机生产厂、在加沙赫和纳希切万建设新水泥厂等。

　　利用巴库是外高加索航运枢纽和阿国处于亚欧分界线的交通优势，着力打造“走廊经济”，不仅建成多条连通亚欧的铁路干线、吞吐量较大的国际港口，而且形成商品走廊、能源走廊、通信走廊等。

　　利用已形成的“走廊”，大力发展旅游业。巴库成功举办欧洲电视网歌唱大赛，开通和东亚国家的直飞航线；阿国在北部建造多个大型滑雪场等，都旨在通过提升国际形象和知名度吸引游客。

　　未来，还将利用油气加工产业强、气候适宜、耕地丰富等优势，大力发展农业深加工。现在，阿国已和俄罗斯共同打造农产品绿色通道，下一步将重点支持农业领域发展，以进一步改善经济结构。此外，为提升竞争力和影响力，阿国正在研究制定国家品牌营销战略规划。

　　转型的实质，是减少对单一资源的依赖。转型的关键，是如何让资源优势变为经济优势。建立多元结构不能一蹴而就，调整结构也要量体裁衣。这就要求集约高效利用优势资源，并树立“大资源观”，除矿产资源外，要充分利用土地、区位、人文等资源，为转型赢得时间；做好“长短板”文章，即拉长资源产业链条、补齐替代产业短板，进行长期和短期规划、总体和专项规划。

　　成与败之辩——

　　经济整体健康，才是资源型城市转型的主要目标，“单一产业比重”并非度量转型成功的唯一标尺

　　对巴库的转型，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。

　　失败论者说，巴库及阿国目前的“石油依赖”仍然严重：阿国出口总额的约89%是石油及相关产品。日常消费品、机电产品仍主要依靠进口；对社会经济的国外投资也主要流向油气领域。近年巴库的繁荣，依赖持续长期高企的油价。油价一旦出现类似年的坠跌，经济很难承受——今年2月19日，阿国货币马纳特一天内贬值30%……

　　成功论者则认为，阿国经济稳定，不仅在里海地区位于前列，而且成功抵御9年经济危机。根据中国驻阿大使馆经商处的数据，由于成功的经济政策和稳定的油气出口收入，3年至年，阿国工业生产增长1.7倍。其中，建筑材料生产增1.5倍，电子设备生产增1.1倍，服装生产增1.5倍。近10年来，阿国工业人口平均月工资增加3.7倍。

　　而在记者走访巴库及访问相关人士后发现，简单地判断转型“成或败”，难免偏颇。

　　走在巴库大街上，一座现代化城市跃然眼前，多种风格的高楼林立，现代高端的体育馆、艺术馆像明珠一样点缀其中；施工场所随处可见。巴库居民劳乌路兹说：“城市每年都会变一个样。”——一定程度上，基础设施建设反映经济活跃程度。

　　阿克赛和劳乌路兹都有体会，再也不像20年前，现在老百姓生活更好了：“巴库牌”的产品越来越多，买车也不是“天方夜谭”。目前，巴库平均个家庭拥有汽车74辆。环境更宜人：以前种一棵树都难的巴库，现在绿树成荫；国际海岸边游人如织，里海清澈如镜——多元经济已造福百姓生活，石油工业造成的环境破坏有所改善。

　　杨进认为，繁荣的背后，是一套现代工业体系、市政管理体系等的强力支撑：阿国及巴库市场化的工业体系已经建立起来，对战略性行业的控制、一定程度的私有化，都较为成功；已建成自成体系的油气行业，生产、加工、终端产品的进出口都实现了多元化。

　　但也有专家担心，经济转型尚未完成的阿国及巴库，面临城市化进程的加快，配套产业等能否跟上？多数日常消费品尚需进口，当全球性通胀来临时能否渡过难关？到年，阿国计划非油气产业占国民经济总量的70%以上，资金能否跟得上？

　　这些问题，需要通过深化转型来回答。

　　不管怎样，一些人所说的“油尽城衰”并未在巴库上演，反而，一个经济健康、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巴库正迎面而来。

　　巴库的转型告诉人们，强势资源产业在城市相关经济指标的比重，并不是衡量资源型城市转型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。而是要看城市整体经济是否健康，能否抵御一定的经济风浪，有没有高端人才吸引力等综合指标。依托资源而非依赖资源，即便还有深深的“石油印记”，也能获得“健康体魄”。其镜鉴意义，值得深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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